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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列子》黄帝第二

时间:2021-08-11 10:41:07 道家 我要投稿

《列子》黄帝第二

 黄帝即位十有五年,喜天五戴己,养正命,娱耳目,供鼻口,焦然肌色< 皮 干>黣,昏然五情爽惑。又十有五年,忧天下之不治,竭聪明,进智力,营 百姓,焦然肌色皯黣,昏然五情爽惑。黄帝乃喟然赞曰:“朕之过淫矣。 养一己其患如此,治万物其患如此。”于是放万机,舍宫寝,去直待,彻钟县。 减厨膳,退而间居大庭之馆,斋心服形,三月不亲政事。昼寝而梦,游于华胥氏 之国。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,台州之北,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;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,神游而已。其国无帅长,自然而已。其民无嗜欲,自然而已。不知乐生, 不知恶死,故无夭殇;不知亲己,不知疏物,故无爱憎;不知背逆,不知向顺, 故无利害:者无的爱惜,都无所畏忌。入水不溺,入火不热。斫挞无伤痛,指擿无痒。乘空如履实,寝虚若处床。云雾不硋其视,雷霆不乱其听,美恶不滑其 心,山谷不踬其步,神行而已。黄帝既寤,怡然自得,召天老、力牧、太山稽, 告之,曰:“朕闲居三月,斋心服形,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,弗获其术。疲而睡, 所梦若此。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。朕知之矣!朕得之矣!而不能以告若矣。” 又二十有八年,天下大治,几若华胥氏之国,而帝登假,百姓号之,二百余年不 辍。

 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,山上有神人焉,吸风饮露,不食五谷;心如渊泉,形如处女;不偎不爱,仙圣为之臣;不畏不怒,愿悫为之使;不施不惠,而物自足; 不聚不敛,而已无愆。阴阳常调,日月常明,四时常若,风雨常均,字育常时, 年谷常丰;而土无札伤,人无夭恶,物无疵厉,鬼无灵响焉。

  列子师老商氏,友伯高子,进二子之道,乘风而归。尹生闻之,从列子居,数月不省舍。因间请蕲其术者,十反而十不告。尹生怼而请辞,列子又不命。尹 生退,数月,意不已,又往从之。列子曰:“汝何去来之频?”尹生曰:“曩章 戴有请于子,子不我告,固有憾于子。今复脱然,是以又来。”列子曰:“嚷吾 以汝为达,今汝之鄙至此乎。姬!将告汝所学于夫子者矣。自吾之事夫子友若人也,三年之后,心不敢念是非,口不敢言利害,始得夫子一眄而已。五年之后, 心庚念是非,口庚言利害,夫子始一解颜而笑。七年之后,从心之所念,念庚无 是非;从口之所言,庚无利害,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。九年之后,横心之所念,横口之所言,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,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;亦不知夫子之为 我师,若人之为我友:内外进矣。而后眼如耳,耳如鼻,鼻如口,无不同也。心 凝形释骨肉都融;不觉形之所倚,足之所履,随风东西,犹木叶干壳。竟不知风乘我邪?我乘风乎?今女居先生之门,曾未浃时,而怼憾者再三。女之片体将气 所不受,汝之一节将地所不载。履虚乘风,其可几乎?”尹生甚怍,屏息良久,不敢复言。

  列子问关尹曰:“至人潜行不空,蹈火不热,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。请问何以至于此?”关尹曰:“是纯气之守也,非智巧果敢之列。姬!鱼语女。凡有貌像声色者,皆物也。物与物何以相远也?夫奚足以至乎先?是色而已。则物之造 乎不形,而止乎无所化。夫得是而穷之者,得而正焉?彼将处乎不深之度,而藏 乎无端之纪,游乎万物之所终始。壹其性,养其气,含其德,以通乎物之所造。夫若是者,其天守全,其神无郤,物奚自入焉?夫醉者之坠于车也,虽疾不死。 骨节与人同,而犯害与人异,其神全也。乘亦弗知也,坠亦弗知也。死生惊惧不 入乎其胸,是故忤物而不慑。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,而况得全于天乎?圣人藏于天,故物莫之能伤也。”

 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射,引之盈贯,措杯水其肘上,发之,镝矢复沓,方矢复寓。当是时也,犹象人也。伯昏无人曰:“是射之射,非不射之射也。当与汝登 高山,履危石,临百仞之渊,背逡巡,足二分垂在外。揖御寇而进之。御寇伏地,汗流至踵。伯昏无人曰:“夫至人者,上窥青天,下潜黄泉,挥斥八极。神气不 变。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,尔于中也殆矣夫!”

  范氏有子曰子华,善养私名,举国服之;有宠于晋君,不仕而居三卿之右。目所偏视,晋国爵之;口所偏肥,晋国黜之。游其庭者侔于朝。子华使其侠客以 智鄙相攻,疆弱相凌。虽伤破于前,不用介意。终日夜以此为戏乐,国殆成俗。 禾生、子伯、范氏之上客。出行,经坰外,宿于田更商丘开之舍。中夜,禾生、子伯二人相与言子华之名势,能使存者亡,亡者存;富者贫,贫者富。商丘开先 窘于饥寒,潜于牖北听之。因假粮荷畚之子华之门。子华之门徒皆世族也,缟衣 乘轩,缓步阔视。顾见商丘开年老力弱,面目黎黑,衣冠不检,莫不眲之。既而狎侮欺诒,扌党?挨扌冘,亡所不为。商丘开常无愠容,而诸客之技单,惫 于戏笑。遂与商丘开俱乘高台,于众中漫言曰:“有能自投下者赏百金。”众皆 竞应。商丘开以为信然,遂先投下,形若飞鸟,扬于地,<骨几>骨于?为。范氏 之党以为偶然,未讵怪也。因复指河曲之淫隈曰:“彼中有宝珠,泳可得也。” 商丘开复从而泳之,既出,果得珠焉。众昉同疑。子华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。俄 而范氏之藏大火。子华曰:“若能入火取绵者,从所得多少赏若。”商丘开往无 难色,入火往还,埃不漫,身不焦。范氏之党以为有道,乃共谢之曰:“吾不知 子之有道而诞子,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。子其愚我也,子其聋我也,子其盲我 也,敢问其道。”商丘开曰:‘吾亡道。虽吾之心,亦不知所以。虽然,有一于 此,试与子言之。嚷子二客之宿吾舍也,闻誉范氏之势,能使存者亡,亡者存;富者贫,贫者富。吾诚之无二心,故不远而来。及来,以子党之言皆实也,唯恐 诚之之不至,行之之不及,不知形体之所措,利害之所存也。心一而已。物亡迕 者,如斯而已。今昉知子党之诞我,我内藏猜虑,外矜观听,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,怛然内热。惕然震悸矣。水火岂复可近哉?”自此之后,范氏门徒路遇乞儿 马医,弗敢辱也,必下车而揖之,宰我闻之,以告仲尼。仲尼曰:’汝弗知乎? 夫至信之人,可以感物也。动天地,感鬼神,横六合,而无逆者,岂但履危险, 入水火而已哉?商丘开信伪物犹不逆,况彼我皆诚哉?小子识之!”